“老班长，嫂子，慢走啊。”
“好，不用送了。”
“小周，慢点开。”
“我开车您就放心吧。”
七点钟，王世霄刚收拾好行李，那边的饭局也散场了，之前送王进军和吕昭晴的那台奔驰已经回了奉天，眼下还是刘天乐派俱乐部的车将一家人送回去的。
一路无话，一家三口回到了建委二号楼一单元301，父母原单位的福利半价房。
王世霄一进屋就觉得奇怪，因为家里常年无人居住，室内应该一层灰才对，结果地板和家具干净的像是刚做过大扫除一样。
“你们去俱乐部前先回家了啊？”
“当然，儿子，你看那是什么？”
王进军指着茶几上的一堆礼盒便开始邀功，而这些东西也确实有点出乎王世霄意外，以至于让他的困意都减弱了不少。
“iPhone3GS，苹果笔记本电脑…还有大米手机？你们在哪买的？”
王世霄惊讶无比，换好鞋立刻大步到茶几前，将iPhone3GS和大米手机的两个包装盒都拆开了，见到了两款熟悉又陌生的科技产品。
“嚯，你都认识？”
王进军呵呵笑道：“苹果的手机是昨天在旧金山发布的，大米手机是前天在首都的艺术区面世的，都火到卖断货了，你爹我找了熟人才买到的，回头把你那破手机扔了，再办张卡，两个都拿着用吧！”
“啊，谢谢爸妈~”
王世霄嘴上道谢，手上翻来覆去地端详大米手机的包装盒，但心里着实有些震惊。
因为在他的记忆中，大米手机的面世绝不是这个时间。
至少应该等到明年的2010年，苹果公司推出了iPhone4这款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智能手机之后，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，大米的第一代手机才以“性价比神机”“专为发烧而生”等名头横空出世。
对了，是2011年，大米第一代机的发布应该是在2011年！
王世霄脑海众的记忆不断翻涌，片刻间便清晰回忆起了这些时间点，现在他还能记得这些，是因为这两款手机他都是第一批用户。
但怎么这辈子大米手机会提前两年发布呢，居然比iphone4面世还早？！
又是一个蝴蝶效应？
王世霄满腹狐疑，左手拿着iPhone3GS，右手拿着大米手机，将它们放在眼前来回对比，试图分出个优劣。
吕昭晴不知儿子心里在想什么，但见他收了礼物一直专注地摆弄，心说这礼物是送对了，便笑呵呵说道：“其实这些礼物不算什么，只要霄霄你好好上学，你想要什么，爸妈都能满……”
“咳咳。”
王进军立刻干咳一声，隐蔽地拽了拽妻子的胳膊，引得吕昭晴中断了话头，眉头一皱。
王进军顺势继续道：“近些年爸妈不在你身边，都是你自己照顾自己，你能在马术运动上取得成绩，又考上了首大，我们是真没想到，也为你感到自豪和骄傲。但家里有些事儿，之前怕影响你学习一直没跟你说，现在也该让你知道了。”
“诶，我只是估的分，成绩还没公布呢，今年一本分数线没准比去年高很多，爸你现在就说什么我考上首大属于盲目乐观。”
王世霄收到礼物的新奇渐渐褪去，困意转而上涌，也懒得管他俩什么情况，将礼物和行李搬到自己卧室，看了看客厅的父母便准备关门：“我有点困了，您刚才要说啥事来着？”
王进军脸色逐渐沉重下来，迈着步子进入卧室：“其实关于这件事，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……”
王世霄强打起精神，稍作思考后疑惑地问：“难道你们要离婚？”
“那倒不是，我们感情很好，就是最近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一点小问题。”
王进军望着妻子，似乎在用眼神传递着某种信息。
吕昭晴沉默半秒，冷笑道：“你爹最近炒美股赔了一大笔，给你买礼物的钱是他最后的积蓄。”
“啊？”
王世霄惊住了，他对自家破产一事虽有所预料，但属实没想到来的这么早，按他的想法，父母至少应该能坚持到今年秋季。
但现在夏天还没结束，我王家就撑不住了？
“所以刚才吃饭你们的开心都是装的？赔了多少？怎么赔的？”
王进军长叹一声，一副往事不敢回首的模样不愿多提：“儿子，现在再讲再这些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一个道理。那就是当你的财富与认知不匹配时，你的财富一定会凭自己的本事亏光，这个失败的教训你要牢牢记住！”
“我肯定能记住，希望爸你也记住吧。”
王世霄点头随口应答，但心里颇为无奈命运的捉弄。
自己这只小蝴蝶似乎只是无意地扑棱扑棱翅膀，就能让大米手机提前两年面世；但之前尽力干预，却无法拯救破产的父母……实在有够戏剧性的。
王进军嗯了一声：“还有一点，那就是失败的教训远比成功的经验更有意义，以后你要善于从身边人的失败中吸取教训，避免自己也走向那条路。当你避开了所有错误选项，你走的只有一条路，那就是成功的路。”
“岁不寒无以知松柏，事不难无以知君子。苦难和挫折没有意义，但在获得了成功之后，你必须要承认，是过去的所有经历塑造了现在的自己……”
这大段空洞无味的说教让王世霄更困了，他也不想细问自家破产的细情了，打个哈欠敷衍道：“失败是成功的父母，你们不仅是我爸妈，还是我的前车之鉴，人生中的明灯，你们就是我刻骨铭心的教训。我懂了，我悟了，还有事儿没？”
王进军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讲，但见儿子知道自家破产后，居然表现出这副平淡无奇的反应，让他有些意外。
老王与妻子对视一眼，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：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“晚安！”
即便成绩还未发布，但高考这个人生关隘的结束，确实让王世霄压力骤减，轻松了很多。
父母破产了？时间线的收束罢了，完全不值得在意，该休息还是要休息。
王世霄自重生那天起，就没打算望父成龙，望母成凤，哪怕自己出手干预了，这俩人也是扶不上墙的。
这个家真正好起来，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，都得靠他自己。
“要是没有我，这个家真得他妈散了！”
王世霄叹了口气，虽然心里依旧埋怨父母不争气，但也有种“事情终于回到正轨，这个味我很熟悉”的心安。
今晚王世霄颇为难得的没有做梦，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。
但他也没能一觉睡到自然醒，而是在一大早，就被门外客厅两个男人的大声争执吵醒了。
“老王啊，你难得回来一趟，这钱不能再拖了，现在你手里有多少先还我多少，剩下的再给我打个欠条。”
“不是，这么多年交情，你还信不过我吗？电话里我说了再给我三个月，到时候我肯定能还你。现在我的钱都被……”
“我已经多等两个月了，赶明儿你再往外地一跑，我上哪找你去？欠条就在这，我写好了，你赶紧签字画押。太难听的话我不想说，也没必要说，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，我不想把关系闹的太僵！”
“欠条我可以签，但现在我手上是真的一分都没有，你再宽限我一段时间……”
这种要账的对话对王世霄来说过于熟悉，像最讨厌的闹铃一样深深刺痛着他的神经，又像钩子般勾出了他脑海深处那些厌恶的种种记忆。
前世十五六岁的时候，在家中无数个清晨和自习的夜晚，他都听过类似的对话，大多如现在这般身处卧室被迫旁听。
刚醒来的王世霄本怀着侥幸心理，以为自己还是在梦里，但听了好一会儿后，回想起昨天跟父母的谈话，他终于不得不认清了事实……
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，王家再次走上了破产的老路。
这都是命！
门外那俩人不仅是我父母，还是我上上辈子的债主，上辈子没能还清这份孽债，重生一次还要接着还。
没他们我就没那么大的动力去创业赚钱，没他们我就不能取得成功，我这励志的人生又要开始了！
使我有洛阳二顷田，焉能佩六国相印？
所以无论世界上发生什么糟烂事，都曹他妈的有利于我！
“咔哒~”
王世霄心中安慰自己，彻底清醒后穿好衣服走出卧室。
要账的男人刚刚被老王应付走了，他只是看到一个陌生的背影关上了防盗门。
王进军坐在沙发上大口吸烟，烟雾缭绕也遮盖不住他苦闷的表情。
“你和我妈一共欠了多少钱？”
“我才没欠，都是你爹欠的。”
餐厅的吕昭晴正在准备早餐，听闻此言不假思索地甩锅给了丈夫。
王进军苦笑道：“两三百万吧…儿子你不用担心，我早晚都能还上。”
两三百万？那就是三百多万，还好，没比上辈子欠的钱多出太多。
王世霄叹气：“我当然不担心，反正法律意义上没有父债子偿的说法，您也别有压力，未来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王进军眼睛一亮：“霄霄，你的意思是未来你能赚钱帮爸还债？”
“天大的误会！我的意思是您千万不要钻牛角尖想不开，只要您活着总有机会。”
“……”